康有为眼中的马德里
除了对马德里观感欠佳之外,康有为对西班牙的社会习俗也颇多微词。
对人所共知的西班牙斗牛,康有为“观而厌之”,并以“北欧、美人则鄙之”,表明了自己的反对立场。他介绍说,“班人沿罗马之俗,所在城皆做斗牛场,圆周数层,截分数百室”,场面宏大。形象描写了斗牛的残酷场景,“斗牛者锦衣携数剑而与牛斗”,斗牛士穿着漂亮的衣服,持剑斗牛,“俟牛走倦而刺之,血流殷地,数刃乃毙”,惨象之下,“观者拍掌喝采”。有的斗牛士,“时或为牛角所破,撑肠破腹”,康有为甚至“目不忍视”,但是观众却不以为然,“而观者无睹”。
在西班牙期间,因为不在斗牛季节,康有为应当没看过西班牙斗牛,但他不愧见多识广,说“墨西哥亦仍其俗”,坦白说他曾多次观看,“吾频观而厌之”,看得太多了,以至心生厌烦。他对斗牛盛行,颇感不解,说“班墨虽贫,嗜之甚笃”,搞不懂为什么西班牙、墨西哥这些贫弱之国嗜笃斗牛的原因。根据他的了解,“北欧、美人则鄙之”,表明这种古老活动不为先进的欧美国家所接受。
对于马德里的城市面貌和交通管理,康有为颇多诟病。他原以为马德里是“衣饰珠宝绝丽,车马宫都,宫室严妙”,但观察到却是“市道之狭隘,宫室之灰污,乞丐盈道,一望已非”,“绝无欧北精妙华雅之气,其宏大而带士气”,甚至“尚不如印度,乃甚似我中国北方”。
他说“其道路虽劣而狭,公园虽荒而尘上,而游者车马无数,相随踵接”。他揶揄马德里人好面子,“当夕阳到黄昏时,富贵家必以车马一出游为荣誉,到入夜八时乃归”。他记载了马德里实行车辆管制的措施,“大街之中驱车者,非别以金钱领凭牌者不能驰也”,即使如此,也不能解决马德里的交通拥挤状况,“以道狭,故无凭牌者旁行,地小道窄,全京仅此一二大街”, 再加上“自公园还,到市长署戏园前,及夫王宫、议院不过三数里,回环周遭,载驰载驱”,造成“毂击肩摩,车马皆贴尾逐辕蚁磨而进”。
对西班牙之行,康有为给予好评的是饮食。他称赞说西班牙“惟烹调颇美,能合数味为之”,“班(西班牙)葡(葡萄牙)皆然,直有过于法焉”,他甚至说“葡班饮食本美,今欧美人盛称法,而不大称班葡者,以国弱不显故耳”。对他印象不佳的西班牙、葡萄牙,却一再称赞其饮食,这是为什么呢?“计必自葡萄牙得澳门而传中国饮食之法”,康有为认为这两国的饮食是因为葡萄牙占据澳门受到了中国的影响,虽然认为两国烹饪“甚似中国”,但他还是认为“惟中国烹饪冠绝世界”,越来越相信自己“中国饮食之美,必混一地球”的说法。他还以自己的观察做例证,“吾观班法之切卵为四块,又食生菜与其他调味,多类中国”,连西班牙法国鸡蛋切四块都和中国相似,那还有什么不是源自中国呢?“故可推而得其祖所自出”,这老先生真是让人哭笑不得。
由此可见,康有为是一位敏感的观察者,也是一位苛刻的评论家。他从西班牙历史发展的维度、与欧美比较的角度和与中国的相似度等方面,对马德里做了全方位的描述和评价。他拖着清朝的辫子在现代化的欧美游走,头脑里念念不忘的是大清,心心所念的是有过一面之缘光绪皇帝。所见都是工业社会的进步,所思都是心怀故国,所宗都是托古改制,他所经历的震憾与惊讶,矛盾与冲突可想而知。
以后人视之,其心可佳,其法可疑,其论可笑。公平论之,其所见当为实,而所评不可都当真。他对照欧美评价西班牙的发展,应该大体不差;但比较中国与西班牙,却大多离谱。这更明显地体现在他对西班牙的全盛时期遗迹的访问和评论之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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