雅典系列之四:爱琴海的来历

雅典的国王又传了几代,终于传到了埃勾斯(Aegeus)。

埃勾斯最近很烦恼:他虽然娶了两房太太,但一直没有生出小孩。和那时其他的希腊国王一样,他去德尔斐(Delphi)找先知求助。

熟悉希腊神话的朋友都知道,德尔斐的先知(Oracle)经常会给个神秘或者不详的预言,从而引发出一系列事件。希腊人最喜欢的情节是命运怪圈:主人公为了避免某个预言发生而做出的努力,大概率就是导致那个结果最终发生的原因!

Themis and Aegeus. Attic red-figure kylix, 440–430 BC.

比如在 俄狄浦斯 的故事里,老国王得到了预言说儿子会杀死自己,儿子俄狄浦斯(Oedipus)得到预言说他会杀父娶母。为了逃避这个命运,老国王把儿子扔在荒山野岭,俄狄浦斯舍弃王子地位误返家乡。正是这些避祸的举动,最终导致了命运的到来。

又比如在 达那厄 的故事里,又是老国王听到了德尔斐先知的预言,说会被外孙杀死。他这才囚禁了女儿,女儿这才生了外孙。外孙珀尔修斯(Perseus),为了避开预言改道去竞技场,在那里失手杀死了外公。他们但凡“躺平”一点儿,不那么努力的避开悲剧,悲剧就不会发生。

走出神话,进入历史,在大约 550 BC,呂底亚(Lydia)的国王想跟波斯开战。据说他也向德尔斐的先知算了一卦,被告知:「你如果跟波斯开战,会消灭掉一个伟大的王国。」

欣然出征的呂底亚国王完全没想到,他消灭的伟大王国,正是他自己的国家。


嗯,一不小心扯远了。咱们回到雅典国王埃勾斯,德尔斐的先知告诉他,“在到达雅典最高处之前,即使见到最好的人也不能解开酒囊的口,否则你将死于悲伤”。

这一下埃勾斯傻眼了: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。你给我个看不懂的神谕是几个意思?

(detail) Oracle of Delphi, c.1509, by Michelangelo (1475–1564), Sistine Chapel

为了弄清楚这个预言的含义,埃勾斯四处询问,甚至出国旅行。有一天他来到邻国特罗曾(Troezen),那里的国王庇透斯(Pittheus)是他的老朋友。庇透斯一听就猜到了神谕的含意,但他假作不知,没有告诉埃勾斯。(据说含义是:回到雅典前见到美女也不能胡来。因为一胡来就会生儿子,生儿子就会死于悲伤。)

当晚,这个老朋友把来访的埃勾斯灌醉,然后把自己的女儿埃特拉(Aethra),送上了他的床。一番翻云覆雨后,埃勾斯沉沉睡去。庇透斯的女儿似乎意犹未尽,起身去海边散步。在那里她遇见了海神波塞冬(Poseidon),俩人在沙滩上又打了一场野战。

埃特拉当然就怀孕了。她腹中的婴儿是国王埃勾斯的,还是海神波塞冬的,谁也不知道。

过了一段时间,埃勾斯起身返回雅典。临走前他把自己的鞋,剑,和盾牌埋在地底下,上面又压了一块巨石。他告诉怀孕中的埃特拉,“如果生下的是儿子,他要能独自搬开这块巨石的时候,你才能告诉他我的事情,并让他来雅典找我。”


转眼十几年过去,埃特拉腹中的婴儿长大成人,就是后来的雅典第一大英雄,忒修斯(Theseus)。

埃特拉告诉儿子:“你老爸是雅典的国王,他有几样东西埋在这里,他的国家在那个方向。”

Aethra Showing her Son Theseus the Place Where his Father had Hidden his Arms, 1768, by Nicolas-Guy Brenet (1728–1792)
Theseus and Aethra
Theseus Finding the Sword and the Shoes of his Father, c.1635, by Laurent de La Hyre (1606–1656)

忒修斯听了激动不已。此刻的他已经神勇无敌,没费什么力气就挪开了巨石,比当年他老爸搬的还要轻松。

埃特拉又告诉儿子:“你去雅典可以走两条路:如果从海上行船,那么一路会是舒适安逸,没有惊险。如果从陆地出发,那全程会充满凶险,甚至要了你的性命。“

在 赫拉克勒斯的故事,和 阿喀琉斯的故事 里,古希腊英雄们都遇到了类似的选择和考验。我们的忒修斯在这里也没有让大家失望,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凶险的陆地。

果然一路上,他救少女,战猛兽,斗强敌,这里因篇幅限制,暂且按下不表。千辛万苦之后,终于来到了雅典。


在雅典这边,国王埃勾斯已经娶了新的王后 美狄亚(Medea),并生下了一个儿子,墨多斯(Medus)。说起这个新王后,那可不是一般的人物,她本尊的故事比埃勾斯要精彩多了,详情请挪步 美狄亚的故事

此刻的她,在经历了许多惊心动魄,生离死别的变故之后,只想弃贱从良,铅华褪尽,做一个贤妇慈母。但一个女人保护自己和儿子地位的本能,多年来一直没变。

美狄亚还是美狄亚。

当她第一眼看到忒修斯的时候,她虽然不知道面前的就是老公埃勾斯的长子,但她强大的魔法和本能的直觉都告诉她,这个少年对她和她的儿子墨多斯都将是一个威胁。

于是她端给忒修斯一碗酒,一碗有毒的酒。

Theseus Recognized by his Father, 1832, by Hippolyte Flandrin (1809–1864)
Medea, Theseus and Aegeus, by William Russell Flint
Theseus recognized by his father, 1832, by Antoine-Placide Gibert

就在忒修斯要把毒酒一饮而尽的最后一刻,老国王埃勾斯看到了这个年轻人脚上穿着自己多年前的草鞋,身上配着自己的旧剑。他立刻醒悟了忒修斯的身份,上前把毒酒打翻。

父子相拥而泣,美狄亚黯然退场。


老国王埃勾斯还欠了一笔旧债:他每年要向克里特(Create)的国王米诺斯(Minos)进贡七对童男童女,供克里特岛上的怪物米诺陶(Minotaur)吞食。年轻气盛的忒修斯自告奋勇,要去杀米诺陶为民除害。

这一段故事极为出名,我们会在忒修斯的独立章节里再仔细介绍。在另一篇故事 代达罗斯和伊卡洛斯 里,我们从另一个视角也提到了这段故事。

这里只说在出发前,老国王埃勾斯反复叮嘱儿子:“此行极为凶险,我会时刻在这里盼着你安全归来。”

“你在回来的时候要嘱咐下人,如果你安然无恙就悬挂一个白色的船帆,如果遇难了就悬挂一个黑帆。”

类似这个情节在 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(Tristan & Isolde) 的结尾处也曾出现。只要是这个设定,那多半就要出错。

果然忒修斯安全归来,但他忘记了老爸的叮嘱,忘记了把黑旗换成白旗。

King Aegeus

老国王埃勾斯在岸边,远远见到归船上的黑帆,误认为儿子已死,悲痛欲绝中跳海自尽,从而应证了很久以前的那个神谕:“。。。不能解开酒囊的口,否则你将死于悲伤“。

为了纪念埃勾斯,他自尽的那片海从此就以他命名了。

海的名字比他的名字好听,叫爱琴海(Aegean Sea)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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